:“前日的事,是我错怪你了。”
思心一动,只怕错过了这次机会,以后再也没有机会劝谏。他撑着坐起几分,竭尽全力从床上爬下,匍匐跪地,虽是朗声,嗓音却仍旧颤抖。
“千错万错,终究是老失察,险些坏了主子的大事。婢罪大恶极,纵残于世,亦无酬主子天恩。婢不求赦宥,惟愿主子喜乐安康,德泽绵长!主子自幼仁爱纯至,恩义致隆,尝怜恤草木鱼虫之有灵,更何况人乎?婢闻《书》曰:『与其杀不辜,宁失不经。』古之明君贤相,知宽为,愍伤天下,乃能怀柔贱民。舜不忍杀四罪之民,教化以德;文帝每思生民之艰,慎刑以仁。由是,民知圣德,朝野归心。今臣或有乱,非一日之因;平乱,亦非一朝之功。老愚以为,若能明察其情理,慎用刑典,莫使死人之血离市井,被刑之徒比肩而立,方可太平之风兴于世焉!”
说到最后,连连顿首,泪如雨下,泣涕交加。
昭听着,知思是说锦绫院与黍离众人,将药盒放在了一旁,声音也沉了下来,缓缓:“你能有这份心,便如汉时路温舒堪恸民疾,上疏求以省法制宽刑罚。但朝政大事,不是你一个刑余之人该置评的。”
他起踱到门旁,背对伏地的老人,透过门瞧着外面被疾风卷携的雪花,落嗓陡然轻了几分:“你说你愿孤喜乐安康,德泽绵长。殊不知有些事就如外面那雪,看来此凹陷,那里凸起,实则厉风一过,凹者存而凸者散……物极必反,盛极必衰,这都是大势所趋,非人力之所能移也。你明白吗?”
轻叹口气,微侧过,嗓音也恢复了刚健冷:“罔议朝政加上锦绫院失察,二罪并罚――”,负手于后,渐渐成拳,哑声:“你……就不要再回玉熙当差了。孤罚你去浣衣局炊事,你可有异议?”
思鼻子一酸,早落下泪来,颤声:“婢谢主隆恩!”
昭推门而出时已平复了神情。洪振正陪着笑脸等在门外,昭瞥了他一眼,:“长秋的事,就由你先监着吧。玉熙起居都由金守仁来伺候。你在长秋监忙,便不要来了。”
洪振一怔。长秋监的总内官,是他多少年梦寐以求的职位,是以不敢相信就这么到手了,以至于一时间都忽略了金守仁将比他更频繁、亲密地接北院主人。他忙跪在雪地里,高声喜唱:“婢谢主隆恩!”
凉人不惯过正月十五,锦绫院却都是汉人,锦工们自己买了糯米粉、面粉、黑芝麻、红豆、山楂,准备包汤圆。轶青酉正进院儿时,却早闻着一炒菜的油香。进了小厨房一看,原来是阿朱阿青按扬州旧法起了炒饭。众人一见轶青模样,惊讶不小,直盯着挪不开眼。轶青垂着,颇不好意思地与众人讲了个大概,原本热闹喧嚣的厨房里忽然一片沉默。阿青首先把炒勺交给她姐姐,过来挽住轶青,:“温公子也好,温姑娘也罢,都是咱们的大督官,换汤不换药,可没调包成隔的张二小!” 轶青刚想说她已不是督官,可想起自己虽择选出阿青下一任督官,却还没向斛律昭请示,此时不好在锦匠织工中造成疑虑,便忍住没说。一边儿的张二小却立刻不乐意了,叉腰嚷:“凭什么总说我?我就这么好调包?” 众人皆笑,气氛又热络起来。
轶青一边用筷子调糯米粉,将其搅匀,一边听阿朱说萧内官给接去了玉熙。阿朱给山楂去着儿,因山楂不是南方常食的,手法生疏,好几次险些割了手,轶青挪过去与她一起挑儿,听她腼腼腆腆地小声问,“温督官,平哥哥怎没与你一起回来?” 轶青想起与他在客栈不欢而散,又想起在官上与他肩而过,闷闷不乐:“他当很快便能到了。”
说曹曹到,她话才落,厨房门又被推开,进来的正是风尘仆仆的平之。他环视一圈屋里,瞧见了轶青,却先与其他人见了礼,最后才笑:“北院王的就是快,温姑娘比我晚走,却比我先到。”
四周人一下静了,目光又齐刷刷落到她脸上。轶青脸瞬间涨的通红,不知说什么